万历明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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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心宁意懒,旧事重演(第2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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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,他能压住己方,可南直隶的乡党却不只在他身后。


光光是户科都给事中贾待问、刑部右侍郎毕锵,身边就是一大票南直隶的人。


什么工科给事中张道明、什么检讨沈一贯,翰林院、六部中层占了几乎一半。


南北榜案自有缘由在,此时可不是苗头那么简单了。


更别说其中还有晋党对于顾寰之事,不满已久,未尝不会推波助澜。


张居正早就预感,八成会闹出事端来。


今晨一听慈庆宫失火,他就知道要遭。


此时看皇帝神色如海面,风平浪静,又有波涛汇聚,更是不敢分神,生怕这位皇帝初次做事受了挫,就要玩廷杖那一套。


但朱翊钧听罢张居正的话后,并没有什么勃然大怒。


反而是朝高仪微微颔首,说道:“先生,我幼妹尧姜薨了,朕欲追封为公主,能否为朕尽快弄个仪注?”


不止是高仪。


所有人都是一怔。


张居正更是心头一跳!


怪不得皇帝这幅样子!还以为只是单纯失火这事,原来是失了幼妹!皇帝此时心中恐怕已经怒极了!


他猛然抬头,看向某些人,眼神中含着无声的质问。


怎么敢的!


他以为至多放把火壮壮声势,谁曾想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!?


张四维、贾待问纷纷面色巨变,猛地摇头,眼神示意向首辅撇清关系。


高仪也是失声道:“先皇第七女尧姜,薨了!?”
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
朱翊钧摇摇头:“就在方才,诸卿稍后便知晓了。”


太医知道了,自然会上报内阁详情,他也不想多废口舌。


高仪连忙追问道:“所谓何故?”


朱翊钧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,显得很是平静:“太医说是惊厥猝亡。”


高仪与张居正对视一眼。


惊厥猝亡,那就是无疾而终了……


二人都大感不妙。


高仪还要追问,朱翊钧扔下一句仪注拜托先生,就看向吕调阳:“吕卿,朕特意挑选了一个封号,叫栖霞公主,卿以为可否?”


吕调阳沉默了片刻。


最后还是拱手回道:“臣遵旨。”


这不是问封号这么简单。


此事应该过问礼部,却问到了他这个内阁辅臣头上。


换句话说,已然是逼着张居正、高仪、吕调阳三人表完态了。


皇帝这是怒极了啊!


三人不知道皇帝究竟要何为,对视一眼,只见各自都是一脸惴惴不安。


朱翊钧这时候又看向杨博:“杨阁老,听闻您弹劾,京营总督顾寰越过兵部上奏?”


杨博手足无措,硬着头皮点了点头。


朱翊钧和蔼道:“此事有些因由,兵部尚书王崇古,至今未到任,公务积压,实在是权宜之计。”


“杨阁老以为呢?”


杨博进退两难。


眼神左右瞟了瞟,正好看到同僚们的神色,以及张四维的暗示。


他突然醒悟过来,这是皇帝故意压他!


此时他低头还有转圜的余地,否则,恐怕栖霞公主的死,要记在自己头上!


他连忙道:“陛下言之有理,是臣肤浅了!”


朱翊钧点了点头。


这时候才有余暇回应方才胡涍的奏请。


他朝着朝臣征询道:“孛星侵主,光芒烛地;宫闱起火,延烧连房;幼妹惊厥,不治而亡,皆是朕不德所致?”


话音刚落,吏科都给事中栗在庭就出列道:“陛下!”


“吉星躔入,是陛下得能臣辅弼,天地交感;内廷象炎,是国朝火德兴盛,蒸蒸日上;栖霞公主之事,乃是太医之罪!”


“胡涍搬弄是非,狺狺狂吠,指斥圣尊,乃有取死之道,臣请杖杀之!”


栗在庭话一说完,户部都给事中贾待问就脸色一变。


脸上怒意勃发。


指着栗在庭的鼻子,喝骂道:“言官风闻奏事,从未有因言获罪者!”


“栗在庭,你身为言官,却动辄要打杀同僚,你这奸贼,跟严嵩有什么区别!”


他早看不惯栗在庭助纣为虐。


此时腹稿一堆,正要继续训斥此人。


却突然听到一道,带着冷意的声音:“贾给事中,是在指桑骂槐吗?”


他扭头一看,竟然是高仪,正神色冰冷看着他。


贾待问面色一变。


刑部右侍郎毕锵连忙出列帮腔:“诸位好好议事……”


御阶上猛然传来一声赞赏:“正当好好议事。”


朱翊钧看着众人,开口道:“朕问是否乃是我不德所致,怎么只有栗卿回应朕?”


“是朕不德到诸卿厌弃吗?”


吕调阳已然是汗流浃背,立马要出面安抚。


皇帝却无视了他,继续说道:“栗卿这话,未免有安慰朕之嫌。”


“如今,天星显兆,地火示警,亲人夭亡,朕岂能无动于衷。”


“胡御史的进言,朕听进去了。”


说到这里,张居正心头漏跳一拍,已然是意识到了什么,就要插嘴。


皇帝却不给他机会,声音冷冽:“朕,此后便好生抄录道经,焚告天地。”


“另外,三日后,朕便搬进西苑,修身习德!”


“诸卿继续廷议罢,朕先回宫了!”


扔下这句,皇帝也不管群臣作何反应,起身便要离开。


几乎同时,廷下已然是炸开了锅!


张居正、高仪、吕调阳纷纷面色陡变,三人第一时间,就明白了皇帝是什么意思。


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申时行,陶大临等人,也露出愕然惊异之色。


只有未经历过嘉靖朝的新晋官吏,还在疑惑张望。


眼神中透露出探寻。


“陛下!”


突然一声呼喊,出自当朝群辅吕调阳。


吕调阳突然行跪地大礼,声音近乎颤抖:“陛下,臣请将御史胡涍削职为民!”


胡涍身子一僵硬,贾待问与毕锵也突然意识到不妙。


朱翊钧离开的脚步顿了顿。


而后继续走下御阶,摇了摇头:“朕岂是听不进谏言的人,胡御史乃是朕的魏征,吏部温卿,议一议怎么给胡御史加官。”


说完一句,朱翊钧就要离开。


温纯在廷议本是空气,这还是第一次领到任务,就要下拜领旨。


申时行连忙拉了他一把,示意他不要妄动。


眼见皇帝走下御阶,身形就要消失。


高仪突然不遵礼数,往前走了好几步:“陛下!臣请将御史胡涍下狱!”


朱翊钧一滞,看向高仪。


声音疲倦道:“先生,容后再议吧,朕还要安抚两宫,再去见一见幼妹。”


他一脸失落朝高仪颔首,在内臣跟锦衣卫的簇拥下,转进了偏殿。


高仪当即回头看向张居正,突然作色:“元辅!还要装聋作哑吗!”


此时廷议,次辅突然朝首辅咆哮,群臣愈发惊惧。


纠仪官一言不发,仿佛什么也没听见。


张居正脸色阴晴不定。


他回看向高仪,躲闪道:“这不是一个胡涍的事。”


胡涍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内阁和皇帝之间的筹码。


他求助似的看向贾待问。


贾待问知道自己不能坐视,就要据理力争:“元辅……”


张居正心中郁气终于有人发泄。


他猛然转头看向贾待问,吼道:“闭嘴!”


“纠仪官!让这厮闭嘴!”


发泄一通之后才又迎上高仪的目光。


高仪一把捏住张居正的手臂,一句话宛如从牙缝里吐出来一样:“元辅真要眼睁睁看着,再出一名世宗皇帝吗!?”


注1:广西道御史胡涍奏:“皇上诚祀宗庙,孝奉两宫,仁保四海,宜和气致祥。乃者,北斗角度忽有大星躔入,光芒烛地,未夜而见,中外惊疑,臣民骇异。有以夷狄内侵为占者,有以饥馑荐臻为占者,有以四方可虑,萧墙之患不可不防,边陲可虞,腹心之疾不可不治为占者。又,本月十六日夜,慈庆宫后延烧连房,为宫嫔所居之地,则灾沴之应,信在宫妾无疑。星阴象火,积阴所生,一旦妖星入于角度,火异见于宫中,此岂细故?东海杀孝妇,三年不雨,一孝妇尚干天和至此,况两朝宫妾闭塞后庭,老者不知所终,少者实怀怨望,寡妇旷女,愁若万状者哉!故今日弭变急务,莫要于释放宫人。乞查先朝宠幸者,优遇体察,使分愿各足;未临幸者,无论老少,悉赐释放。唐高不君,则天为虐,几危社稷,此不足为皇上言,然往古覆辙,亦当为鉴。更乞召一二阁臣,讲求灾异之繇,徵在君身,何以表正?徵在奸回,何以斥远?徵在戎狄,何以控驭?徵在小民,何以绥辑?他如抑滥,请以遵祖制,节财用以厚民生,敕讲读以广治道,皆所以召天地之和,开亿万年无疆之治。”入,上览之怒。


(本章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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