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万历修起居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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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52章:背锅帝小万历: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?(大章)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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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阁值房外。


在一众科道言官叫嚷了足足一刻钟后,张居正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。


喧嚣声戛然而止。


科道言官们不约而同地后退,将官职最高的正二品左都御史陈瓒留在最前面。


张居正环顾四周,缓缓开口道:“内阁已将关于武清伯宴饮受贿的奏疏呈递禁中,我现在就去禁中催促,务必在今日议出一个结果,你们可愿同往?”


唰!


言官们默契地靠在廊道两侧,腾出一条路来。


“阁老先行,我们等待结果就是。”陈瓒拱手道。


当即,张居正大步朝前走去。


众言官望着张居正的背影,长呼一口气。


他们的任务已然完成。


张居正称今日议出一个结果,那就必然会议出一个结果,且至少是一个能让大家都接受的结果。


当下言官的职责。


不是监督一切政事要务都能合理合法、公平公正裁决,而是在明面上,从礼从法从德从制,都能说得过去。


明面之下,便是特权肆意的空间。


至于禁中,他们都不愿去。


言官占理,弹劾天弹劾地,然就怕禁中那两人。


一个是冯保,一个是李太后。


前者阴招太多,爱使暗绊子,稍不留神,便易身败名裂。


至于后者。


一招梨花带雨外加一声“你们只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”,便能让他们磕头谢罪。


朝堂之上,能制衡她们的,只有张居正。


这就是张居正稳坐文官首位,无人不服的一个主要原因。


……


文华殿位于内阁值房北侧,约数百步。


此刻。


冬阳还未曾从云团中完全钻出。


张居正身穿大红官袍,步速甚快,长至腹部的黑须,被他不停捋顺。


片刻后,文华殿侧殿。


李太后垂帘于后,冯保站在下侧。


二人知张居正觐见,更知是为何事,便在此等着了。


张居正走到殿中央,朝着李太后躬身拱手行礼,然后道:“陛下为何不来?”


冯保回答道:“此类事情不宜陛下旁听。”


武清伯那晚宴饮之事,确实是少儿不宜。


张居正眉头一皱,道:“请陛下来此!”


“张阁老,陛下年幼,此事……”冯保还未曾说完,便被张居正打断。


“请陛下来此!”


张居正面色严肃,瞪眼说道,声音洪亮如雷。


在他眼里。


小万历在此,李太后与冯保与他谈论政事才算得上名正言顺。


冯保抬头看向帘幕后的李太后,见李太后点头,便将小万历请了过来。


张居正看向小万历。


“陛下,可阅览过武清伯宴饮受贿之奏疏?”


“阅过。”


“依照《大明律》该如何惩治?”


小万历迟疑了一下,回答道:“凡官吏受财者,计赃科断,有禄人枉法,赃各主者,通算全科,八十贯以上,绞;不枉法者,通算折半科罪,一百六十贯者,绞。”


“武清伯受财而未枉法,若受财超一百六十贯,追夺除名,绞。”


听到“绞”字后。


只听得帘幕后传来“砰”的一声,李太后失态,碰掉了一旁的茶盏。


那可是她亲爹,也只有她心疼。


冯保连忙道:“阁老言重了!此事非受财索贿之罪,乃是武清伯为太后贺寿诞,一些商人自发送礼,太后已命武清伯将那些寿礼全部退回了,是个误会,误会!”


“误会?此等解释,恐怕无法说服朝堂百官,更会使得陛下背上徇私护亲之恶名!”


顿时,后面的李太后坐不住了。


“张阁老,此事是我父不对,他不知礼法,做事肆意,张扬招摇了一些!”


“然他已年逾花甲,若将他重惩,我……我……和陛下就……就真变成孤儿寡母了,请阁老拿个主意,对他轻惩,我……定严肃斥责他,保证不会再有下次!”


李太后说哭就哭,瞬间便抽泣起来。


她一哭。


引得小万历也是眼睛通红。


除了李太后和那个八岁的亲弟弟朱翊镠,他最亲的人就是这个表象老实忠厚的外祖父。


张居正捋了捋长须,缓了缓道:“杀,自然是不能杀的,若要轻惩,且使得百官皆无异议,便只能移罪。”


“移罪何人?”冯保问道。


“移罪太后!”


张居正朝着上面拱手,继续道:“武清伯宴饮召瘦马,只是德行有瑕,其主罪,是受贿。”


“若去受贿之罪,便只能称,太后有言,令其在家操办贺寿宴,武清伯不知礼仪,收受财物,欲将寿礼献于太后,太后知晓后,怒而斥之。”


“如此,只需令武清伯退还赃物,上书认错,便可轻惩,太后令其禁足自省即可。”


“至于太后,需写懿旨,代父认错!”


听到最后的处置决定,李太后、小万历、冯保的脸色都变了。


写懿旨认错,相当于皇帝撰写罪己诏。


这对甚爱面子的李太后而言,绝对难以接受。


冯保连忙道:“阁老,这……这是不是惩罚得太重了一些,依照您刚才所言,不过是武清伯会错了意,为何要牵连到太后?”


张居正挺起胸膛,正色道:“朝堂百官难道不知此乃我们的推脱之词?若不小错大惩,如何服众?如何说得过去?这总比武清伯受刑好上一些!”


“元辅,此惩罚太重了!”一旁的小万历也忍不住开口道。


这时,李太后从帘幕后站起身。


“罢了,罢了!我愿代父认错!不过认错后,我便无德再垂帘听政,以后朝堂诸事、陛下课业,便全仰仗张阁老了!”


李太后所言,显然是气话,她在等张居正另换良策。


顿时,殿内变得安静下来。


张居正想了想,又道:“外戚受财,兹事体大,若不合乎礼制法令,百官定会再次弹劾,民间百姓,也将多有怨言。”


“若太后不愿罪己,臣还有一法。”


“元辅,快讲!快讲!”小万历兴奋地说道。


张居正看向小万历。


“陛下在前,岂能让太后撰诏认错!臣以为,太后揽责后,可由陛下替母受罚。”


“此事若再移罪到陛下身上,陛下无须撰写罪己诏,只需写一封诏书,以帝王之名,痛斥武清伯,并为太后出言解罪,之后,再告诫所有皇亲外戚,不可仗势坏法。”


“之后,陛下可在先帝灵位前念此诏书,自罚自省,再拨内帑(帝王小金库)之钱,用于边境军费,以示心诚。”


“如此,陛下可获仁孝之名,群臣也不会再弹劾武清伯!”


听到这个计策,李太后和冯保的眼睛都亮了。


有些罪,落在外戚身上是大罪,但落在太后身上,就是小罪,再落到皇上身上,那就轻如鸿毛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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