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父耶和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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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是托伦,但也不是托伦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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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降临,清凉的微风拂过。


在村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,昏黄的灯火照亮四周的黑暗。


地上铺着些简单的草垫,几个木板拼成了低矮的桌子,上面满是附近村民带来的食物。


几碗炖豆子、一些刚烤好的热面饼,加上几盘椰枣制的干货。


人群便围坐在灯火周围,热闹的谈笑声混杂着小孩的欢笑,回荡在夜空中。


空地的一端是新娘的席位,她身着洁白的棉布长袍,头纱遮住了半张脸,露出的脸颊在灯火的映衬下,泛着微微的红晕。


她身旁坐着几位年长的妇女,嘴里哼唱着简单的祝福歌谣,歌声悠扬。


在另一端,新郎和他的亲友,许多男人聚在一起,低声交谈,偶尔发出爽朗的笑声。


不知谁从人群中站起,拿起一只手鼓,拍打出简单的节奏,又有人取出木笛,与之相应。


紧接着几个年轻人,率先起身,围成一圈,随着音乐跳起了简朴的舞蹈。


咚、咚咚……咚、咚咚……


村落里,绝大多数人家,都参与了这次的宴会。


便是远道而来的客旅,也入席其中。


当音乐稍稍停歇,唯一的一只烤全羊,也被开始分切。


新郎为每位客人递上一片面饼,当他来到客旅的面前时,略微有些惊讶、但还是选择没有去大惊小怪,他对于法兰克人并无什么太多恶感。


特别是今年,提尔城的法兰克人,没怎么下乡强征田税,日子好过了不少。


在接过面饼后,盖里斯熟稔的用阿拉伯语说道:“愿真主庇护你。”


新郎更加惊讶,可还是顺势就回了一句:“也愿真主庇护你。”


“对了、问一下,这是哪里?”


“这里是托伦。”


“你们怎么认识的?”


盖里斯偷偷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年轻靓丽的新娘。


与他年纪一般无二的新郎,也不由得略微羞涩了些,然后低声说道:“我们是一起长大的。”


“我这边也没什么趁手的礼物,恰好路过这里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
“没什么,您能来,就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。”


“那就、愿真主的恩典降临在你们身上,愿你们的婚姻充满希望与幸福。”


“谢谢。”


……


风沙微起的荒野上,暮色正缓缓吞噬着白昼的余光。


几只乌鸦盘旋在空中,发出凄惨的嘶鸣。


一座简陋的墓穴被掘开,一个赤裸着上身,露出削瘦肋骨的中年男性,独自墓穴旁。


在他的一旁是一具尸体,与之相比、同样的削瘦。


男人小声念着经文,声音沙哑而低沉,那稀碎的声音,在荒野中被风肆意吹散。


便是连空气,都无意回应他孤寂的祈求。


“我必定要使死人复活……我必定要记录他们所作的善恶……和他们的事迹……我将一切事物……详明地记录在一册明白的范本中……”


他小心翼翼地将遗体扶起,缓缓放入墓穴。没有助手,也没有旁观者,他只能借用双膝跪地的姿势,挪动着那不算沉重的身躯。


最终,遗体安卧在墓穴底部,侧身面向遥远的麦加。


他停顿片刻,双手举过额头,开始独自念诵:


“主啊,请赦免这个灵魂的罪过,请以您的慈悲庇护他……”


语句间带着微微的哽咽,却不曾停顿。


依旧是双膝跪地,他没有用铲子,而是拿着自己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,将旁边堆放的沙土一捧一捧地撒入墓中。


每一粒岁月的流沙,都是砸落在人身上的宿命。


大地所孕育的,也必将回归大地。


墓穴不深,堪堪埋下一人,在他快要把坑填完的时候,自北极星的方向,传来一阵的马蹄声。


男人没有去管,只是站起身,从另外一旁的地上,捡起两块石头,简单地放在土丘顶端,没有名字,没有碑文,只有这象征归属的标记。


他站在那里,低头沉思片刻,随后又跪下,双手触地,额头抵住沙土,为逝者做最后的祈祷。


牵着马来到这里的盖里斯,没有插手这个男人的举动。


仅仅是站在一旁看着,当其完成这一切后。


他才上前打个招呼,询问着已经到哪里了。


然后,盖里斯得到了一个答复。


“这里是托伦。”


“他是怎么死的?”


“饿了三天,被打了两棍,伤到内脏,也就活不成了……”


听到这里的时候,盖里斯忍不住回过头望向了昨日过夜的那个村庄。


他与亚历山德罗斯几人,在今天里其实没走多远,但却不知何时就迈过了一条界限,从一个充斥着新生的世界,跨入了一个满是死亡的世界。


这里是一片流血的大地,贫穷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,穷人需要为每天的面包和水而进行至死的斗争。


每一天都要去决出一个胜负,否则便会早夭。


盖里斯在察觉到男子那一根根肋骨痕迹的时候,不由得有些慌了神。


“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?”


那男子有的只是沉默,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


盖里斯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,都没摸出想摸的东西。


转过身才去亚历山德罗斯那边,取来了昨日夜里吃剩的面饼,以及灌着葡萄酒的水袋连忙递过来。


明显是穆斯林的男子,没有在意葡萄酒,也没有道谢,就倚在这自己刚堆的坟头边。


就着酒、吃着面,一点一点细嚼慢咽。


向盖里斯分享起他的故事。


盖里斯一行人舍弃了大军,并也没有乘坐海船,而是骑着马在黎凡特的山势中,一路向南。


在前往提尔前,盖里斯想要知道这附近究竟怎么样了,因此并没有急于进城,而是继续向南走了些路,来到托伦。


只不过,这里是托伦,但也不只是托伦。


托伦,这片领地原本应当是汉弗莱四世,但随着萨拉丁的入侵,此地轻易沦陷。


但随着萨拉丁与耶路撒冷王国之间的短暂停火,这里成了第二耶路撒冷王国与萨拉丁势力的接壤第一线。


双方势力在这片土地上犬牙交错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

因此,许多村庄其实分不清,自己到底属于哪一方。


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开始站队。


这个有些日子没吃饭的男人,便是艾因努尔村的一员。


他们村,在几个月前,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。


确切来说,是因为具体站队哪一边,向哪一方交贡税这件事,村里发生了点小小的分歧。


大多数人,想站到耶路撒冷王国那边去,毕竟、说不准能少交点田税。


但村里的财主米拉德不乐意,毕竟那家伙买了十几个基督徒奴隶。


而这年头,天主教又反对基督徒为奴,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

后来,他们村里又因为这个事爆发了矛盾,像他莫拉格这些人,仗着人多把财主米拉德打了一顿。


本来以为这个事都结束了。


然后噩耗就来了……


萨拉丁的亲戚,库尔德人法瓦茨部族,是财主米拉德的靠山。


在财主米拉德让自己儿子去求援后,法瓦茨部族就带着人马杀进了村里。


带头的莫拉格直接死了,其他和莫拉格亲近的也都被杀了不少。


财主米拉德就突然成了村里的土霸王,开始帮法瓦茨部族收起税来了。


仗着库尔德人的帮助,财主米拉德是费尽心思在村里搜刮,好去能讨自己主子的青睐。


再加上强行将往年借出去的种子、要加倍收回去,这下子,村里的不少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。


“借?”


“对……还要加倍的还……”


“他会下火狱的。”


“谁说不是呢?”


“而且,他家开始用奴隶种地,也不需要再让我过去当佃户了。”


就在盖里斯同这个男人,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。


从村落的方向,有一个骑马的人,趾高气昂的来到了他们这边,然后见到了盖里斯。


“伊卜拉欣!哈!果然!贼心不死,都这般地步了,还想着和法兰克人勾结!”


“说吧、你这叛教者,打算怎么死?”


如此说着,一口唾沫吐在了中年男人的身上。


盖里斯撇过头,问了一句:“他是谁?”


“米拉德的女婿、法瓦茨部族的少爷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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