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明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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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破屋朽梁,博采众长(第1/2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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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自阅兵……朱翊钧陷入了沉思。


张居正有这想法倒是不奇怪。


这位首辅,在武备方面,是实打实的激进派。


在边患上,虽然会根据形式,主动提出封贡、羁縻之策,但心中却想的是“目前守御似亦略备矣……然臣以为,虏如禽兽然,不一创之,其患不止……”——如今虽然防守有余,但若是不将贼虏打痛,边患便无法停止!


而面对现实问题“吾兵不多,食不足,将帅不得其人”,张居正则是认为“此三者皆不足患也”。


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在于皇帝的决心。


只要皇帝能“赫然奋发,先定圣志”,那别的问题,都能通过抽丝剥茧的治理,逐步改善。


至于阅兵之说,就更不奇怪了。


因为,这是旧事重提。


彼时,张居正曾经在《陈六事疏》中,就跟先帝请求过“今京城内外,守备单弱……每岁或间岁季冬农隙之时,恭请圣驾亲临校阅”。


张居正并不忌惮皇帝染指兵权,甚至为了饬武备,主动请求皇帝亲临校阅。


只凭这一点,就足见赤诚。


张居正静静等候着皇帝的答复。


殿内一时没了声响。


过了良久。


朱翊钧才缓缓摇了摇头:“此事,等季冬农隙之时再议吧。”


他如今不过一米四出头。


这么个小布丁,想校阅十万大军,反而会消除掉某些兵卒的滤镜,适得其反。


这些大臣,对他恭敬有加,那是因为可以从经筵、奏对之中,看到他的心性决断。


但若是大阅,众皆远观,却是只会以貌取人。


当然,这也不是重点,重点在于,京营太烂了,以至于甚至都没有收买人心、提振士气的必要。


自从嘉靖二十九年七月,鞑靼兵临京畿的时候,京营腐烂的内里,就赤裸裸地展示在所有人眼前。


面对外敌叩京,营伍不及五六万人、驱出城门,皆流涕不敢前,诸将领亦相顾变色。


而后紧守营门,任由鞑靼肆掠京城周边八日。


要问为什么这么烂?


自然是兵也烂,将也烂。


世宗在此事之后,怒不可遏,下令整饬京营。


时摄兵部的王邦瑞奏言说,“据籍,见在者止十四万有奇……而在营操练者,又不过五六万人而已。户部支粮则有,兵部调遣则无”。


账面上十四万人,实际上只有五六万。


要钱粮的时候十四万满额,要出兵打仗了,人反正是没有的。


至于王邦瑞说“差风力科道六员,通查十二团营”的奏请,也没来得及实施,人就被罢官了。


具体多少人,谁也不知道。


吃空饷吃到这个份上,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?


彼时世宗改制京营,意图定制将正兵扩为十二万,备兵扩为十四万,共计二十六万。


严嵩则说“今正兵尚不足,况备兵乎?”,直接说没有可行性。


世宗无奈,收回了京营二十六万大军的宏伟蓝图。


次年完成改制,丰城侯李熙上奏言“今京营正、备兵止十二万计”。


这就是新京营的定额,十二万人。


靠着这次增设选锋、标兵、壮丁的名义,扩大至12万余人,借机清查了一番差占、冒饷等问题。


得出了,京营其中实际可用之兵仅四万人,的结论。


一直到嘉靖三十八年,世宗皇帝与镇远侯顾寰才将兵丁,真正扩充到了九万人——京营三十个小营,“听征官军每枝(小营)三千”。


但随着世宗撒手,顾寰调离,隆庆年间的京营再度回到了兵部的控制下。


此时具体有多少可用之兵,已经不甚清楚了。


除开兵丁的员额,还有将领的无能,也是京营腐朽的重要原因。


倒不是说明朝的将领是废物,而是说,在如今的定制下,京营天然有筛选留下废物的功能。


其一,京营勋臣、京卫武官结党排外。


京营起初有定制,只从勋贵中挑选,经年累月之下,形成了一种内部杂交的模式。


十几家勋贵的基数,能出几个有能耐的人?结论自然不言而喻。


为此,隆庆元年十月,中枢违背祖制,召福建总兵戚继光协理戎政。


然而“台省议论不一,而且部持两端”。


直白来说,就是阻力过大,不得已,只能改为神机营副将。


不过即便是副将,也只干了三个月就调离了——只因戚继光上奏称京营士卒,率皆豪贵寄养,难以管束。


其二,是武官正俸不高。


如宣府、大同总兵有上百顷养廉田,每年可得数千银两。


但京营没有这个待遇。


故京营“禄最薄”,却应酬答礼“诸费复夥”。


其三,则是京营立功升迁的机会极少。


隆庆元年以后,边将三年防御无过的可加升职衔。


此后,京营欲“照边将例”加秩,被兵部以“利害劳逸,相去甚远”为由否决。


因此,逐渐形成武官“重外轻内,以京营为冷局”的局面,“将官一入此地,如同弃置”。


边将若被兵部选入京营,常请督抚“咨留及托故规避”。


在营之“号头、中军、千把总等官百方营干,谋求外升;新升京营副将等官祈留外任,不肯内转”。


边将不愿调入京营,勉强调入又不安于位。


兵部有识之士众多,便想了个法子——索性“猥以处劣转者,如云某考中下,转京营;又云某不堪外用,处京营”。


简单来说,就是不合格的就调入京营,作为武将的惩罚。


京营成了“懦劣者入营备员,冀望躐等”之所,那么军士训练的废弛就可想而知了。


总而言之,京营如今已经实在烂透了。


这些都是基础病,不是朱翊钧阅兵振奋士气,就能有救的。


与其大张旗鼓,引人注意,不妨等有了成效之后,再来一场校阅。


张居正见皇帝神色,知道他心有定计,也不作多余劝说——皇帝对京营可比先帝上心多了,不必太过催促。


他沉吟片刻,提醒道:“陛下,若是想整饬京营,最好还是过问兵部后再说。”


此前调顾寰总督京营,就是按着兵部脑袋同意的。


好在此后顾寰没有太过争夺权责,才平息兵部的不满。


如今若是有大动作,兵部这边恐怕又要沸反盈天。


这是在提醒皇帝,能商量着办最好。


朱翊钧点了点头:“元辅老成持重之言,朕省得。”


朝廷与鞑靼右翼议和后,宣府以西七镇相对安定,但是,蓟镇及辽东仍要严防左翼诸部,京师的压力只是有所减轻。


若是跟兵部闹得太过不愉快,就怕坏了大局。


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别的事情,张居正与王国光才行礼告退。


朱翊钧起身礼送,突然想起一事。


他叫住了已经走到殿外的张居正,快步上前,说是要相送一段。


走出承光殿,朱翊钧领头相送,才开口道:“元辅,还有一笔钱,朕先前忘了说。”


张居正脸色一黑。


转头跟王国光对视一眼,都露出无奈的神色。


朱翊钧无视二人表情,严肃道:“是为此后度田准备的。”


这话自然不敏感。


张居正任首辅之后,要做的事几乎明晃晃摆在百官面前了,就是为了吸引有识之士聚集起来。


度田,虽然要等考成法后,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迟早的事。


听到皇帝的话,张居正愣了愣,旋即露出感慨的神色,皇帝要钱的名目,可比先帝正经多了。


王国光则是投来关切的目光。


朱翊钧抛出一个问题:“元辅,清丈田亩,是地方自为,还是中枢遣人配合地方?”


说是配合,其实就是监察,复丈。


张居正一听是正经事,倒是收敛了神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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