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明君

关灯
护眼
字体:
第49章 南来北往,诈以邀赏(第1/2页)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隆庆六年,十月。


距离改元还有两个月。


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,御座上换没换人,其实影响不大。


稍微闭塞一点的,还会问一句,啊?老道士终于死了?


不过对于济宁州而言,百姓还算见识丰富,甚至能把这事作为谈资。


只因,此处东距府城不过六十里,距山东布政司也就三百余里。


当然,最重要的,还是此州南临会通河,又接济水,位于整段京杭大运河的末端。


永乐时期,便在此修建了南旺水利枢纽,同时设立了河道总督衙门。


可谓南北直隶水路来往的交通要道。


李诚铭跟陈胤兆甫一下船,就感受到了熙来人往的烟火气。


码头之上人来人往,有书生,有富商,也有劲装头巾、短打草鞋。


声音鼎沸,各种口音回荡。


刚下码头,就有奇怪的人靠近,想给二人兜卖什么东西,被二人身后的侍从拦开。


李诚铭没理会,只咧嘴一笑,跺了跺脚:“终于到济宁州了啊,可算是能脚踏实地了,这楼船也太晕人了。”


第一次出远门,光是来回坐船就坐得他直摇头。


每次换船,反而是难得的喘息之机。


当初皇帝许了李太后生父,国丈李伟,准行海运商会。


而李诚铭作为李伟的长子嫡孙,六月底便以历练为由,被李伟打发去探查浙江的港口,以及海商的情况——当然,只是领个头,做事还是各位掌柜。


如今转眼就三个多月过去,正好打道回京。


眼下正是途径南直隶拜访了长辈,便从淮河转道山东,准备在济宁更换船只北上。


陈胤兆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适。


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,见没东西落下,便开口道:“船是明日清晨的,走吧,咱们先去官驿歇歇。”


陈胤兆是平江伯府的世子,年岁稍长,上個月刚好二十八。


而李诚铭年岁十七,还有些跳脱。


他一边跟上,一边说道:“世兄,福建咱们不去了吗?”


要组建商会承海运,总得几个港口都勘察一遍,看看别家有多少利才是。


陈胤兆奇怪地看着他:“武清伯没跟你说吗?那边遣别人去了。”


“咱们将宁波港的见闻,还有几位掌柜的记录带回去就行了。”


他努嘴示意了一下二人的包袱,里面有此前随行掌柜,做的汇总。


李诚铭一拍脑门:“哦,想起来了。”


他很快抛诸脑后,又问道:“世兄,你觉得这生意做不做得?”


陈胤兆有些迟疑道:“我不懂商事,不过既然几位掌柜都说有大利可图,应该做不了假。”


他是平江伯府上的世子,世代富贵,比李诚铭眼界还是高一些。


嘴上说不太懂,心里却觉得大有可为。


当然,这话不能说出来,不然届时他父亲平江伯就不好跟武清伯讨价还价了。


姻亲归姻亲,要搭伙赚钱了,还是得留点余地的。


李诚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,却很是自然就信了。


两人并行,一名侍从跟在后面,一名侍从则在前面开道。


济宁州不比京城,街道有些老旧不说,常在路上能看到家禽粪便之类的东西。


李诚铭捂着鼻子,一边用手扇一边不时憋气。


济宁在太祖吴元年本为济宁府,到了十八年才降格为州。


本身规制降了,但人口却在二百年里与日俱增。


乃至于不得不在州城的基础上,又连连扩建,增添出了外城。


其中官驿也在外城。


二人一路走走看看。


不算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一路蔓延到城门,两旁店铺林立,木制的招牌随风轻摇。


内外人流如织,车马络绎不绝。


偶尔可见几位身着官服的士绅缓步而行,身旁跟着几个挑担的仆役,显得颇为气派。


更多的,是衣着朴素的平民百姓,肩挑手提、携家带口。


李诚铭突然拉着陈胤兆的衣袖,惊奇得指着一处民居:“太祖定制,民居不得超过三间,五架。”


“此处都七间五架了!官府不管吗?”


陈胤兆外出过好些次,阅历自然要丰富些。


他看着这个记事后第一次离京的外戚世弟,耐性解释道:“定制是定制,但百姓都不遵守的时候,官府也不好办。”


朝廷严格定制,百姓普遍违制,官府部分处置,才是常态。


但这也不好在街上说,只能含糊其辞。


李诚铭没听明白,见世兄没想跟他多解释,也只能按下。


仍是好奇左右张望。


道旁喧嚣不断。


“卖扁食咯!”


“长生果!长生果!”


不断有小贩挑着东西叫卖。


“把叉了一年来,弄的是净打光的!”


“等盼子啊,让我先顿混一下。”


“死娃子回来!你个没耳性的,今天不打死你!”


三教九流都不见压低自己的声音。


李诚铭抱怨了一句:“外城真破,内城里又不是没客栈。”


陈胤兆也没办法:“那不是老头们非说什么,出门在外,住官驿放心些。”


李诚铭一行人有侍从跟着,一看就不好惹,连扒手都远远躲开,自然没人挡道。


约莫走了二里地,两人才到得官驿。


不需要二人说话,侍从便去里面办手续。


两人随便挑了个桌子坐下,点了些吃食。


驿站中除了两人这一桌外,其余七八桌都坐满了人。


见都是传信递件的差吏,还有南来北往的商人,也就没放在心上。


随口闲聊了起来。


不多时,侍从办完住店,还拿了份邸报过来。


陈胤兆一愣,接过邸报好奇道:“邸抄不是张贴公布么,怎么还能随便买了?”


邸报由通政使司发行,记载了中枢发生时事,一向是给地方文武看的。


即便有需要小吏和百姓知道,也至多再誊抄一遍,布告在官驿和城门外。


侍从说是侍从,实则是名锦衣卫,办事自然靠谱。


听了这问,立马答道:“少爷,那驿从说,是八月开始就这样了。”


“据七月的邸报说,通政使司换了主官,增加了邸报发行的刊量。”


“不过卖得也挺贵就是了。”


说完还不露声色暗示一声报销。


一旁李诚铭连忙凑过来,好奇道:“如何,咱们离开之后,可有大事发生?”


陈胤兆一边看一边说着:“再大还能大过文臣封爵不成?”


他可还记得,离京那天,远远看着护送定安伯的仪队,是多么风光。


“哦,是有大事,七月初,大行皇帝尊谥,宜天锡之曰: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,庙号穆宗。”


这事儿出了就得收回前面的话了。


否则有心人就得问一句,怎么?先帝的事还不够臣子的大?


李诚铭咂摸了一下:“这庙号一般呐,布德执义曰穆,我还以为会再高一点。”


别看说是说布德执义,但纵览前人,实际上也就功过相当的意思。


陈胤兆摇了摇头:“是好是平,也得看今上做得如何。”


“若是在开海这事上,有所发迹,那先帝作为首倡,穆宗也就算得上好庙号了。”


皇帝许给武清伯海运之权,他虽看不懂,但总有家长能猜到一些缘故。


李诚铭点点头表示受教,追问:“还有什么事?”


陈胤兆接着往下看:“七月末,刑部尚书刘自强、户部尚书张守直、通政使司右通政韩楫致仕。”


李诚铭又凑得近了些,有些惊讶:“九卿一下去了三个啊。”


陈胤兆继续读:“八月初,升仓场总督王国光,为户部尚书,改南京兵部尚书王之诰,为刑部尚书。”


“升吏科给事中栗在庭为吏科都给事中,改中军都督府都督顾寰,为京营总督。”


李诚铭惊呼:“镇远侯又总督京营了?”


两年前先帝用顾寰闹得沸沸扬扬,险些上下不合,如今竟然又启用了?


二人这边越说声音越大,给隔壁桌一个老秀才打扮的人听了去。


突然插嘴叹气道:“王之诰这人尸位素餐,也能高升。”


二人眼皮一跳,看向那老秀才,只见这人两鬓斑白,显是有些年纪了。


陈胤兆接过话道:“这位长者……”


还未说完就被打断,老秀才没好气道:“什么长者,我才四十出头!”


陈胤兆虽然觉得看面相不太像,却还是改了口:“这位茂才,咱们是商贾出身,没地没位的,你何故乱说话害我等?”


老秀才不服气道:“瞧你这胆小怕事的,伱去南直隶听听,我们都这么说。”


李诚铭拉了拉陈胤兆,示意别理会这种人。


陈胤兆收回目光,点了点头。


吸取教训说话小声了些:“八月末,为两宫上尊号。”


“九月初,圣上开经筵,内阁议定两京一省施行考成法。”


《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》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